现在的中国男篮，你很难找出形容他们特点的标签。

有队员私下讲，乔尔杰维奇是一位好教练，他的战术理念非常先进，对细节要求极高。但实事求是地说，以我们现有的水平，真的完成不了。

杨芊 发自马尼拉

最近几天，马尼拉恰逢台风过境，风雨交加，昨天又下了一天的雨。

就是在这样的雨夜，在全场11000多名菲律宾观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，中国男篮耻辱性地输给了东道主菲律宾，以历史最差战绩结束了世界杯之旅。

之所以强调风雨交加，倒不是为了渲染悲凉的气氛，而是10年前，同样是在马尼拉，中国男篮以18分的差距输给中国台北，遭遇前所未有的溃败。那天晚上，马尼拉同样大雨倾盆。

10年后，中国男篮覆灭在了同一条河里。

那一年，带队的是希腊老头扬纳基斯。与乔尔杰维奇一样，同样是世界名帅，同样遭遇了滑铁卢，就连输球的方式都如出一辙：半场领先，第三节崩盘，最终惨败。

赛后发布会上，我率先向乔尔杰维奇发问：“中国男篮在你的带领下，打出了世界杯历史最差战绩，你对此如何评价？”这也是本届比赛，我第三次在发布会上向他发问。

“是的，这确实发生了，每个人都有责任，我作为主教练，责任最大。”让人有些意外，固执的老乔主动拦下了责任。

回顾这届比赛，乔尔杰维奇给人最大的印象，就是固执，那种近乎赌气式的固执。

第一场比赛结束后的发布会上，有同行问了关于胡金秋的问题，老乔的语气近乎发火：“你们为什么总是问那些没来现场（指发布会）的人。”此时，坐在老乔身边的，正是王哲林。

在随后的第二场比赛，胡金秋没有获得一分钟的上场时间。于是在那场比赛的发布会上，记者们打趣：“可千万别再问胡金秋了，要不他下一场还打不了。”

的确，本届比赛老乔最让人诟病的，便是对于王哲林的使用。

在第三场与波多黎各，遭遇灾难级的表现后。我曾向老乔发问：“如何评价王哲林的表现。”老乔的回答轻描淡写：“他表现的很努力，只是错失了一些罚篮和篮下进攻的机会。”

可那场比赛之后，王哲林没有获得哪怕一分钟的出场时间。即便是在末站周琦受伤，胡金秋独木难支的情况下。

战胜安哥拉后，同样面对我的发问，乔尔杰维奇罕见的道歉了：“我一直试图找到最合适的阵容，可就像队员和其他篮球工作者那样，教练有时候是对的，有时候也会犯错。”

后来才知道，与其说那是道歉，倒不如说那是赌气。仿佛在说：“你们不是不让我用王哲林吗，我就一分钟都不让他打。”

如何评价这位欧洲名帅？恐怕队员最有发言权。

有男篮队员私下告诉我，乔尔杰维奇真的是一位好教练，他的战术理念非常先进，对细节要求极高。但是实事求是地说，以我们现有的水平，真的完成不了。“站的位置，动的时机，掩护的小变化，他的理念需要场上每个人都得理解，才能有效果。但是对我们来说，这些全是新东西，真的消化不了。”

在这里，我丝毫没有为队员开脱的意思，比赛打成这样，谁都难辞其咎。但队员们的困惑也确实存在。

的确，与扬纳基斯一样，乔尔杰维奇是大学教授，可现实情况是，我们这些队员，只有初中生水平，要教的太多，而他真正接手球队只有半年时间。

事实上，第二场与南苏丹的比赛结束后，男篮几位老队员私下找到乔尔杰维奇，提出了对球队进攻的一些看法。比如前两场比赛，老乔就坚决禁止队员打反击。

在那次沟通之后，老乔开始有了变化。第三场比赛出发的大巴上，老乔改变了一切可以改变的行为，比如谁先上车，比如进场先迈哪只脚。按照老乔的说法：“是想换换运气。”

可行动上的改变容易，内心深处的固执，难以扭转。

老乔的固执无处不在，比如根据规定，赛后所有教练与球员必须通过混合区接受采访。老乔可以无视组委会的警告甚至是罚款，依旧我行我素地从小道离开而拒绝采访。

我也理解老乔，他球员时代就是欧洲最好的后卫，是球场上的王者。当教练后也取得过辉煌的战绩。来采访世界杯的塞尔维亚记者告诉我：“乔尔杰维奇是他们国家的传奇，无论是球员时代，还是教练生涯。”

在他眼里，一切本来应该十分简单，可现实却是，我们没有能完成他要求的球员。

与塞尔维亚的比赛，我在现场最直观的感受是，除了赵睿，中国没有任何一个球员在尺寸上能跟对手匹配。要么就是身高不足，身高够的胳膊明显比对面细了两圈。

事实上，在男篮换帅之初，我曾提出过类似的担忧。回过头看，很不幸，一一应验。

我不理解的是，我都能想到的问题，中国篮球的管理者们，不可能想不到。可为什么，悲剧还是发生了？

我更加不理解的是，为什么我们准备了四年，却在最后半年改变了方向？只用疫情去搪塞，会不会有点过于草率了。

老乔说要承担责任，可他能承担多少责任？其他的责任，谁能承担？

别再想什么奥运会了，就目前中国男篮的水平，去了奥运会能怎么样？与其一天到晚琢磨奥运会，不如好好想想，我们到底要打什么样的篮球！

30年前，中国男篮的特点是小快灵准，我们打到过奥运会和世锦赛前八名。后来姚明王治郅巴特尔三大中锋出现，加上易建联，我们开始走高大化的路线，同样两次杀入奥运会前八。

再看看现在的中国男篮，你甚至找不出任何形容他们特点的标签。反倒是近邻日本，走了我们30年前的风格，杀进了奥运会，真是让人唏嘘不已。

如今，中国篮球再次走到了十字路口。

是继续相信老乔，再给他充分的时间，继续带领男篮走高大化路线，还是痛定思痛，重拾男篮传统，走小快灵准的风格？

咱们篮球的管理者，各个都是这个领域的专家，从理论水平到实践能力都是毋庸置疑。可与乔尔杰维奇面临的遭遇一样，我们如何将所掌握的知识，与中国篮球的现状相结合，打出有自己风格的篮球，才是当务之急。

可别再一次次让大家失望了。